作者：浮萍
八、表姐妹们
玉华姐要出嫁了，四月十六是正日子，表叔来家里请了。爷爷就叫爸爸、妈妈、二叔、婶子带上我们一帮孩子都
去参加婚礼，说是我们都是玉华姐的娘家人，人去的越多越好，给玉华姐壮胆子，婆家人以后才不敢欺负她。。
好久没见玉华姐和翠华妹妹了，还真想她们，不知道他们姐儿俩现在变成什么样了。家里人说我已经长大了，一
直限制我出门，虽然不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在一般的时候也只是在门口的货郎担子上买个针头线脑、胭脂花粉的
就回来，从来不让我到远处去。只有正月十五闹元宵、四月初一凤凰山娘娘庙会、过年看戏这有数的几天才可以出
去，到大街上、庙会上去逛逛，但是也都有刘妈跟着。平时只只叫我在闺房里看看书，做做针线活儿，实在闷得慌
了，我就去找婶子聊会儿大天儿。家里来了人的时候，我就像犯人一样，被“禁闭”在了闺房里，不许出来，不叫
我见外人。这次能出门到镇子上去了，我简直是高兴极了。
离正日子还差好几天，我们就套车去了镇子里老姑奶奶家。老姑奶奶家也是个大户人家，家里的院子比我们家还
要宽敞，我们到的时候太阳已经快下山了。吃完了饭我就去找玉华姐、翠华妹妹说话了。
姑娘要出嫁了，家里人都在忙活，惟有待嫁的姑娘不忙，在自己的闺房里不许出来见任何人。就连窗户帘也不准
打开，一天三餐，都是在闺房里吃，有人给送，就连大小便也不准出屋，屋里有马桶，有人给倒，说是怕有邪祟冲
了待嫁的姑娘，简直就和蹲监牢狱没什么两样，这就是我们这个地方的风俗习惯。
唯一可以陪伴她的就是自己的至亲姐妹，外人是绝对不可以的，怕带进来“不干净的东西”，对“准新娘”不好。
本来是翠华妹妹陪伴玉华姐，可是姐妹两个由于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每天都在一起，形影不离，真给关到了一起，反
而倒没什么话说了。翠华妹妹从小就多愁善感，见自己的姐姐要离开自己了，每天都在哭，我来了正好陪陪玉华姐，
这也是老姑奶奶分配给我的任务。
老姑奶奶也是六十来岁的人了，她长得很富态，慈眉善目，皮肤很白，脸上的皱纹也不多，我听奶奶说过，老姑
奶奶年轻的时候是我们村的一个大美人。识文断字，针线活儿又好，是个标准的淑女型的姑娘。老姑奶奶的一双小脚
最好看了，比奶奶的脚还要小二分，脚形也好看，人见人夸，当初来提亲的人简直都把我们家的门槛踩倒了。当初的
时候，女孩儿出嫁不看你长得漂亮不漂亮，主要是看你的脚，脚好就是漂亮，脚不好不管你的脸蛋多漂亮也是不好看。
当时我们家里还比较穷，家里有十来亩地，爷爷是个穷秀才，以教私塾为业，虽然家里不至于挨饿受冻的，可是日子
也并不富裕。老姑奶奶嫁给了镇子上的一个大户人家，人家可比我们家阔多了，她公公是个举人，在县衙门里当主簿，
九品官，是吃俸禄的。他的儿子没有读书考功名，因为南方闹“长毛”，北方闹“捻子”，“洋毛子”还时不常的来
杀人放火，他是家里的独生子，如果考了功名当了官就身不由己了，不知道会被派到什么地方去，万一有个闪失怎么
办？所以家里就叫他经了商。按理说我们两家门不当，户不对，人家之所以要娶我们家的老姑奶奶，有很大的成分是
因为老姑奶奶有一双标准的三寸金莲。人家给了许多的彩礼，我们家也因此而在村子里开了买卖，新盖了房子，成为
了村子里的富户，老姑奶奶是我们家的“大功臣”，所以每个人都十分尊敬她。
老姑奶奶没有闺女，她把自己的全部希望都放在了两个孙女的身上，玉华和翠华的小脚就是她亲自给裹的。裹脚要
有好的“脚秧子”，这就和种地一样，种子不好，你再上肥浇水也不行。玉华姐生性好动爱说爱笑，有点男孩子的脾气，
裹脚的时候不听话，没少挨了打；到了翠华的时候就好多了，她生性文静，胆子小，十分听话，大人叫她怎么样她就怎
么样，所以裹脚的时候基本上比较顺利。我的性格好像是玉华和翠华的特点兼而有之，好动又不失文静，听话但是自己
又有主意，所以老姑奶奶特别喜欢我，说我很像年轻时候的她自己。
我和翠华一起在闺房里陪玉华姐，姐妹们到了一起似乎有说不完的话。我们回忆着小时候在一起玩儿时的快乐，说各
自家乡的奇闻轶事，讲笑话，说故事，谈做针线活儿，聊来聊去就聊到了这双脚上。小脚是女人的“心尖子”，是女人
的最爱，也是女人们永恒的话题。
俗话说“三女一台戏”，我们三个至亲的姐妹凑到了一起能不热闹吗？就在这密封的“监牢狱”里，没有外人的打扰，
我们三个姐妹可就“疯了”。我拿出了一个小小的绸子布袋儿说：
“玉华姐，你要出门子了，我也没有什么好送你的，这是我的一点儿心意，你别嫌少，就收下吧。”
“这是什么啊？怎么这么香啊？”玉华姐把小布袋儿凑到了鼻子下面，使劲的吸着香气。
“玫瑰花儿，都是早晨太阳没出来之前，从凤凰山上采来的似开没开的玫瑰花儿，前几天正是玫瑰花开的时候，这些
都是我们家的刘妈，叫他们家的孩子，趁着天阳还没出来的时候，上山采回来的。这种花儿只有我们村后那座凤凰山上
有一小片儿，别的地方都没有，有的人家自己种了，但是绝对没有这么香。我们村的女孩子都用这东西放在水里泡脚，
这半小袋儿玫瑰花全都送给你，等翠华妹妹出门子的时候我再送给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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