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长篇金莲小说】《莲钩秘籍》89 方渔犀 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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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九章（三）
在三寸金莲盛行的时代，裹了脚的妇女，常年很少外出，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围着锅台转，裹脚
对生活的影响并不明显。如果林莉莉仅是一位家庭妇女，高丽云便不会说“你不会怪妈妈吧”这样的话
了。
但是，现在莉莉要到万里之外的英国去留学了，比莉莉七岁时千里迢迢从湖南来到上海，远上十倍
也不止。虽说那时，莉莉小小年纪已经裹成了标准的三寸金莲小脚，穿一双同大人脚上一模一样的锐尖
高帮的三寸金莲靴，但一路之上，舟楫颠簸，旅途劳顿，上船下船，上车下车，都是将莉莉牢牢地抱在
手中的。莉莉虽年幼脚小，但途中走路不多，父母并不担心。
高丽云想，现在虽说是莉莉跟随姑夫崔国英一家人赴英，比万里孤身一人好得多，但旅途之中，困
难依旧不少。比如，从码头登上远洋火轮要攀登陡峭的舷梯，莉莉三寸小脚，颤颤巍巍，如是七岁的小
女孩，不妨由人抱上船，但莉莉现在是十九岁的大姑娘了，还能由人抱上船去吗？
高丽云想，小脚，好看确实好看，但出门远行，小脚确实不便。这便是当时盛行三寸金莲之时，裹
脚之人不便言说之处。明知裹了小脚行动不便，但还是照裹不误。如同现在时尚尖头女鞋，女士们明知
头越尖，脚越难受，还是照穿不误。说句玩笑话，如果现在有人敢于裹脚，并穿上尖尖的弓鞋上街，一
展金莲风采，也许真会有人起而仿效的。
当然，林莉莉并不知道母亲高丽云心里是怎样想的，她有些不解地对妈妈说：
“妈，您今天怎么啦，您从小为我裹了一双三寸小脚，使我深受其惠，感谢您还来不及呢，怎么反
而会怪您呢》这是绝对不会有的事。”
高丽云不无歉意地说：
“莉莉，妈妈在想，你现在如果不裹脚，一双囫囫囵囵的整脚，万里留洋，便不会那样艰辛了。”
林莉莉对妈妈的话，并不认同，她已是十九岁的大姑娘了，对小脚自有自己切身的体会：
“妈，小脚是咱们女人的立身之本，幸福之源，美容之基，是非裹不可的。一个女人如果囫囫囵囵
一双整脚，那同男人还有什么区别？丑也丑死了。不给我裹脚，那还不如把我掐死算了，那样活着受人
羞辱，还有什么意思？”
莉莉的一番肺腑之言，说到高丽云心里去了。她心里在想，莉莉说得完全正确，是女人，就应该裹
小脚，当一天女人就应该裹一天小脚。自己少年，不就是想作一个真正的女人，千方百计，含辛茹苦，
想为自己裹一双魂牵梦萦的三寸金莲小脚吗？但是，高丽云还是为女儿万里之行担心，对女儿关切地说
道：
“莉莉，你说的这些，妈妈完全同意。妈妈小时候，外公不给妈妈裹小脚，妈妈还不是历经艰辛，
克服重重困难，终于裹成了一双梦寐以求的三寸金莲小脚。这些妈妈都亲身经历过，都知道。但是，现
在情况不同了，以前女人是不出家门的，现在却要不远万里求学。小脚虽是好看，却有不便，这便是做
女人的难处，外人只看见我们裹着一双小脚光鲜，却不知道裹脚带来的不便。出门在外千万要处处小心。
”
林莉莉深感母亲的关心和母爱的温暖，便安慰妈妈说：
“妈，您不用担心，女儿会自己照顾自己的。再说，一路上姑父、姑母一家人也会照顾我的。姑父
是朝廷钦命的大清国驻英公使，受到外交保护，肯定比普通旅客照顾得周到。”
高丽云之所以对女儿说，妈妈从小为你裹脚，脚裹得很小，虽是好看，却是难免行动不便，如今万
里迢迢去英国留学，该不会怪妈妈当初为你裹了小脚吧。内中尚有一层更深的想法，未对莉莉明言。那
便是，莉莉裹了一双英国人甚为稀罕的三寸金莲小脚，这金莲小脚，乃是世界一绝，华夏独有，由于中
西文化和风俗习惯的巨大差异，中国人视为宝，英国人难免说三道四，甚是不恭，以致给莉莉造成思想
压力。甚至天长日久，迷上西方的异端邪说，数典忘祖，见异思迁，竟然把小脚放掉，这是高丽云是为
担心的。高丽云想，如果莉莉仍是一双囫囫囵囵的整脚，到了英国，便不会有这等不尴不尬之事了。所
以才对莉莉说“你不会怪妈妈吧”这样的话了。
高丽云亲耳听到女儿对小脚如此生死相依，终身不渝的坚定情怀，知道女儿纵然外界压力再大，也
是绝对不会放足的，心中十分欣慰。所以前面的一番担心，便是多余的了。没有再对女儿提及。
高丽云的担心，没有对女儿提及，所以林莉莉并不知道。但是，即使对女儿讲了，林莉莉也不会完
全认同，她有自己的一番见解。莉莉对妈妈说：“如果没有裹成三寸金莲，仍是一双天足，一旦到了英
国，是不会对此问长问短了。但是，是不是没有裹小脚，中国女人从此到西洋便不会再遇到尴尬之事，
万事大吉了呢？仔细想一想，事情不会这样简单，外国人看不起中国人，根本的原因，是因为中国贫穷
落后，国力不强，而不是区区一双小脚。如果大清国像大英帝国一样强盛，杏黄龙旗飘扬在全球每个角
落，成为日不落帝国，洋人还会再说三道四吗？说不定，洋婆子还要争相裹脚呢。西洋妇女腰束得像蜂
腰一样，有什么好看？不是照样趋之若鹜。”
对于母亲因莉莉脚小不利远行的担心，林莉莉也有自己的看法，她对妈妈说道：
“脚小，毋庸讳言，对走路当然有影响，甚至有很大的影响。但是，缠裹小脚，在某种意义上说，
类似一种宗教信仰。宗教信仰，是一种崇高的信念，是不能用世俗的眼光衡量的。
“小脚女人在裹得一双称心如意的莲钩后，视小脚为生命，生死相依，矢志不渝，如同一位佛门弟
子，终身扳依释迦牟尼佛祖。她们终生生活在小脚世界里，周围的姐妹全是小脚，天天裹着一双小脚，
如鱼得水，生活得十分自然。仿佛那一双小脚是生来就有的，并不感到有多少不便。这些欢愉，足以抵
消这些不便。
“脚小，诚然不利远行，但可以克服。脚小，但小脚女人克服困难的大无畏精神，足以让世界人敬佩。
几乎没有小脚女人不能做的事情。
“飘洋过海，万里远行，难道大脚女人就一帆风顺，没有任何艰难险阻了吗？由此可见，根本的问题
是没有克服困难的坚强意志。如果有，大脚，小脚，都一样能够克服困难。如果没有，脚再大也不行。”
高丽云完全赞同，她对女儿说：“你不愧读了十二年的书，这书一点没有白读，你说到问题的根本上
去了。是不是女人一旦裹成了三寸金莲，立志终生做一个小脚女人，每天迈着纤纤莲步，就命中注定什么
事情都不成，成为一个所谓的‘废物’？是不是只要是一双未曾缠裹过的天足，就命中注定不是废物，可
以躺在大脚上睡大觉？所谓小脚等于废物，完全是男人强加在女人头上的诬蔑不实之词。”
（本章完，后篇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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