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锦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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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有,迎親時新郎披紅戴花,騎着高頭大馬走在前,新娘的轎子跟在後,這很容易讓人聯想到:像是大將軍打了勝仗,氣宇軒昂地回朝,戰利品、俘虜以及擄來的財物及婦女等,都“載於後車”,被帶回來(在男權社會裡,婦女一直是等同於財物被男人搶來搶去的,所以財物和婦女是連在一起并稱的)。以此來炫耀男方的“英雄氣慨”。對於這一點,我却沒有異議。因為,我的確是我丈夫的“俘虜”,他以他的赤子之心征服了我,從而擄去了我的全部。但是我愿意!我心甘情愿束手就縛,給他捉去做老婆。 


    我感到轎子走得越來越慢,終於停下來了。祇聽得接連不斷的連珠炮震天響起,我估計迎親的隊伍到了婆家門口了。這時麗娟和小玉揭開轎簾,攙扶我下轎。接着,接過我手握的蘋果,把中間系有紅繡球的紅綢帶的一頭遞給我,綢帶的另一頭一定是我的丈夫,我要被他牽着去拜堂了!我看到地上鋪着紅地毯。在這之前我聽一山哥告訴我,紅地毯從大門外一直鋪到拜堂大廳,即一山哥原來住所大廳。地毯在大門外各有三十三米,合在一起是六十六米,取“六六大順”的喻意,我要風風光光地走完這六十六米去和一山哥成親。我感到大街兩旁擠滿了觀看的人群,所以我要在萬眾矚目之下輕移蓮步,從容不迫地走,豁達灑脫地走,嫋嫋婷婷地走,儀態萬方地走。這是我一生中僅有的一次光鮮靚麗的時刻,所以我不能掉以輕心。有人說,新娘拜堂的這一天是新娘的“花開良辰”,是我這朵花開得最爛漫的一天,我不知道今天開過之後,明天會不會枯萎,但我今天享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尊榮,對我這個小女子來說,的確是“福莫大焉”,應該是死而無憾的了。


    我穿着紅繡鞋在麗娟和小玉的攙扶下緩慢地前行,我的小脚在裙子下面不時地若隱若現,當然會被很多人看到,因為這時大家注意的,都是我一個人。祇聽得有人叫道:“新娘子是一雙小脚兒!還穿着紅繡鞋呢,真好看!”有的道:“真的麽?現在還真有人裹小脚兒?那我可要仔細看看。”還有人道:“看到了!新娘子果然是小脚兒!這下可開眼界了!沒讓我白跑一趟。”又有一個老婦人道:“莫非現在又實行裹脚了麽?”另一個中年婦女道:“如今時代不同了,裹不裹脚是各人自愿,只怕你受不了那份罪。看新娘子脚裹得那樣小,也着實難為她了。這才是大家風度、淑女本份。女兒家就應該是這樣的。”眾人你一言我一語的贊譽,使我沉浸在極度的興奮和幸福之中。


    一山哥牽着我走過紅地毯,到了拜堂的大廳,我雖然看不到,但我想像得到,大廳中央的案子上擺的一定是“天地君親師”的牌位,兩邊點起了大大的紅蠟燭。奶奶、公公和婆婆坐在案子的前面。等候接受我丈夫和我的參拜。


    拜堂儀式由我丈夫的好友、金融大王杜如海主持,村長李翰文是證婚人并在儀式中發表講話,對我丈夫娶了我表示了祝福。我們在主持人的主持下拜了天地,拜了高堂,然後夫妻對拜,送入洞房。
    丈夫把我領進洞房,到了床邊,伴娘接過紅繡球,把它放在桌子上,然後把我上轎時握的那隻蘋果依舊遞給我。丈夫要我坐下休息,且不揭蓋頭,溫言道:“親愛的小心肝兒,我還要到外面招呼一下客人,稍後就來,委屈你在這裡坐一會兒。”我忙答道:“夫君請便,奴家知道了。”


    丈夫走後,又走進來兩個年輕女子,丈夫事先和我交待過,她們是來替換伴娘,接下來伺候我的。兩人走到我跟前,欠身道:“彩鳳和倩雲見過少奶奶,我們是太太派來專門伺候少奶奶的。”說畢,又對麗娟和小玉道:“兩位伴娘姐姐辛苦了!你們的任務到完滿結束了,現在請你們去貴賓席上用餐。”麗娟和小玉和我道別後離去。彩鳳和倩雲又對我道:“門外有太太在把守,不是至親的人是不會放進來的,少奶奶安心在這裡休息好了。若是餓了,桌上有點心和茶水,我們是否伺候少奶奶將就用些?”我雖然今天一大早起來,到現在快到中午了,一直也沒有吃什麽東西,但由於一直處在極度的興奮之中,一點也不覺得餓。我忙道:“多謝兩位姐姐了!我現在不餓,什麽也不想吃。請兩位姐姐自便。”


    依照傳統規矩,新娘蒙着蓋頭的時候是所謂“妝新”的時候,要盡量少說話或不說話。這也是對女子四德(德、言、容、工)中的“婦言”的要求,要“擇辭而說,不道惡語”,“緘口慎言,低聲細語”。除了伺候我的人(以前是丫環僕婦,現在則是專門指派來聽差的打工妹)之外,祇有我的婆婆和丈夫問話時才可以回答。其他人無論是誰,無論他們在我跟前說什麽、問什麽,都不能作聲。這樣才顯得幽嫻貞靜,像個淑女賢婦的樣子。其實,要求新婦“妝新”時“絾口慎言”的用意在於防止不良子弟乘丈夫不在身邊時糾纏生事,免受調戲和侮辱,也是婦人為保全名節採取的防範措施。所以我必須牢記,嚴格遵守。我現在的任務就是蒙着蓋頭,手握蘋果,靜候丈夫的到來。


    彩鳳和倩雲一邊陪伴我,一邊時時到門口打探外面招待客人的進程。報與我知道。


    麗娟和小玉走後不久,彩鳳和倩雲又來告訴我說,我丈夫的三個朋友的妻子要來看我,這之前丈夫也與我說過的,於是隨即應允。麗娟和小玉便把她們迎了進來。


    三人走到我的面前,其中一個道:“恭喜新娘子!今天是你大好的日子,我們特地來看看你。我們的丈夫與你的丈夫都是好朋友。我叫葉小倩,我丈夫孟有知,人稱‘服裝大王’;我身邊的這兩位是江一萍和盧莫愁,江一萍的丈夫邱無跡,人稱‘地產大王’;盧莫愁的丈夫杜如海,人稱‘金融大王’;和你丈夫‘鞋類大王’并稱為業界‘四大王’,關系都是極好的。我們以後也會經常見面的,所以我們之間不要生分了才好。”


    又有一個道:“聽說新娘子是小脚兒,我們特來見識見識。”說着,就撩起我的裙子來看。不禁失聲道:“阿彌陀佛!怎麽竟動真格裹起小脚來了呢?我原以為是稍稍裹裹,比平時瘦小一些就行了,沒想到是按老規矩裹成的小脚兒。怎麽裹得那麽狠呢?外脚巴骨都裹沒了,脚瘦得這麽瘦,這麽尖,當然叫人看着喜歡,但一定是受了大罪熬過來的,好叫人心疼。”說罷,便不住地把我的小脚揑來揑去,道:“現在揑着還疼麽?”


    另一個上前道:“新娘子的小脚兒裹成這樣,把我們都比下去了。”我暗想:莫非她們三人也都是小脚不成?因我在妝新,所以不便說話。祇聽得這人又講:“怪不得我丈夫要我來看新娘子的小脚兒,原來是給我留功課了,說新娘子小脚裹得什麽樣,我就得裹成什麽樣,回去我可有的罪受了!”說畢,又拿起我的小脚仔細觀看,道:“你們看,人家還是正經的木制弓底呢,她丈夫不愧是鞋類大王,做出來的弓底也那麽漂亮,叫人看着不忍丟手。”又把我的小脚揑了幾把,道:“新人的小脚實在是瘦得可憐”,又問我:“現在還疼不疼?”


    這時,最早說話的那人說話了:“一萍,你別out了好不好?人家新娘子在妝新,哪能和你說話?我們能夠靠近看看,就已經是莫大的面子了,還是知趣些,看完趕快走人、不要給人家添亂的好。”


    一個道:“小倩說得對,我們還是走吧。祝新娘子好運!”看來,說這話的人是盧莫愁,那個拿着我小脚的人就是江一萍了。一萍這才把我的小脚放下來,道:“新娘子,報歉討擾了!以後我們還會來看你的,你會認識我們的。新娘子吉祥!”因我一直記着“妝新”和“婦言”的戒條,所以不敢說話。倒是彩鳳和倩雲替我解了圍,她們代我答道:“多謝三位太太!以後常來!”

最后修改日期: 2020 年 8 月 8 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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