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浮萍
二十五、化险为夷
国良给范老师换好了裤子,收拾着地上的污物。
“国良,你们这是干什么去了?范老师的腿这是怎么弄的呀?”
“爸爸,是这么回事。我们从山里边回来,在下山的时候正碰上保卫团的巡逻队,我们在跑的时候,范老师一脚蹬空了,腿上的伤是石砬子划的。”
“国良啊国良,你都这么大了,怎么还不叫大人省心啊!你媳妇今天生孩子你都不管,黑了巴静的跑到山里头去干什么啊?”
“我不是跟您说过吗?我干的都是正事!”
“我知道你干的是正事,所以我才想方设法给你们弄来那些红伤药,让你们转送给抗日义勇军。可是干什么事也得有时有晌,分个时候啊!你媳妇今天生孩子了,可你却不在家,这像话吗?”
“是吗?这么快,我今天早起来出去的时候,她还一点儿动静都没有呢,怎么这么快就生了?生了个什么呀?”
“我也还不清楚,听见孩子哭的声音挺大的,估计是母子平安,要不然那屋里早就嚷嚷了。”
“那我就先去看看。”
国良连忙扔下手里的污物,就忙不迭的往我们屋里跑。刚跑出了门,正赶上婆婆从屋里出来,准备给公公报喜。
“国良,你可回来了,你媳妇生了!”
“生了个什么呀?”
“是个小子,胖着呢!”
“我进去看看。”
“慢着,你先待一会儿,看你这一身子凉气,别带进风去。等里面收拾完了,你把衣胞埋到后院去,这可是你的活儿啊,没人替你干!”
国良虽然着急见到我,见到他刚出生的儿子,可是这时候里面还没有收拾完呢,尽管他是我的丈夫,可是在这个时候也是不能进暗房的。按照我们这个地方的风俗,女人生孩子的时候是最脏的,在污物收拾完之前,男人是不能进屋的,怕的是给男人带来晦气。
“国良,你先去告诉你爸爸,就说他得了个大孙子,这边儿母子平安,叫他放心吧。”
“好啦!”
国良连忙又跑回了堂屋,把这个喜讯告诉了公公。公公非常的高兴,老人家双手合十,对空中遥拜,
“列祖列宗,刘家又见一辈儿人了!”
然后转过身来对国良说;
“你把这里的这些东西弄出去吧”。
听婆婆说国良回来了,不知道为什么,我的眼泪“唰”的一下子就流出来了,说不清心里是一种什么滋味儿。我一方面是觉得委屈:好哇你个刘国良,你老婆生孩子的时候你竟然不在家里,我受罪的时候你不管,我生完了你倒回来了,你的眼里还有我吗?还有你儿子吗?等回头看我怎么收拾你!另一方面我又感到欣慰,我可以当面向自己的丈夫作一个交代了,我对得起你们刘家,给你们家生下了一个延续香火之人!在过去重男轻女,凡是生下男孩子的女人大概都和我一样,有一种幸福感、自豪感或者说是骄傲的感觉。
经过婆婆和王妈的一阵忙乎,屋里的一切都清理干净了。王妈把污物用簸箕端了出去,正赶上国良也端着污物从堂屋里出来。
“国良,你把这些东西埋了去吧,这可是你的活儿,我可不能替你干。”
国良笑着说:“好啦,王妈,我知道。”
按照我们这里的风俗,干这种活儿是自己男人义不容辞的责任,同时也是他的一种幸福。
就在这时候,外面一阵狗叫,紧接着就响起了一阵剧烈的敲门声。
“开门!开门!”
国良知道,这一定是追他们的保卫团来搜查了,他赶紧放下了手里的脏东西,回头看了看公公。公公也猜到了是怎么回事,连忙往堂屋里跑,
“保卫团搜查来了,范老师,你赶快藏起来吧。”
范老师一时不知道应该怎么办,公公这时候倒挺沉着,
“别害怕!范老师,你赶快躲到里屋,藏到炉坑里去,这里的事情我来应付!”
国良连忙扶着范老师进了里屋,我们这里都是土炕,在炕前面有地炉子,冬天烧煤取暖,炉坑是存炉灰用的。就是在地上挖的一个大坑,上面有木盖,与地面是平的,并不妨碍人们在屋里的活动。现在天还不冷,地炉子还没有用,所以炉坑里是空的,在里面藏个人绰绰有余。国良把范老师藏进了炉坑里,盖好了炉坑盖, 收拾好了,公公和国良这才走出了房门。
公公在这一带是小有名气的中医大夫,平时很受人们的尊敬。他不相信保卫团能够对他的家怎么样。
“谁呀?深更半夜的,把门都快砸破了!”
“快开门!”
公公打开了街门:
“噢,是安队长啊,你们家谁有病了?这么晚了来请我,看起来是病得不轻啊!你等着,我拿药箱子去。”
安队长名叫安宝贵,是县里大财主安振怀的远房侄子。虽说是保卫团的队长,但是对于镇子里一位最有名的大夫也不敢得罪,因为谁的家里也不敢说一辈子都没有人得病,而有了病就要求助于大夫。
“刘先生,我们家没有病人。是这样,我们是在追两个共党。”
“那你们还不赶紧去追呀,到我这里来干什么?”
“我们追到镇子里,那两个人就不见了,其中的一个人受了伤,估计他们也跑不远,就藏在了这一带。我们正在挨家挨户的搜查。刘先生,对不起了,我这也是公事公办。”
“那你们就进来搜吧。”
“我想刘先生您是个本分人,是不会藏匿共党的。我们只是简单的看看,对上面也好有个交代。”
这位安队长还真客气,连屋也没进,只是在院子里转了一圈,就准备走了。就在这时候,一个团丁发现了问题,
“队长,这里有血,你看!”
一听这话,安队长“嗖”的一下子拔出了枪,其他的团丁也如临大敌,纷纷的端起了手中的大枪。那个团丁领着安队长走到了国良的面前,
“队长,你看!”
只见在国良的面前有一堆带血的草纸、擦血的破布和棉花,还有范老师那条换下来带血的裤子。
“刘老师,这怎么解释?那两个共党中的一个八成儿就是你吧?还有一个呢?你把他藏哪儿啦?来人,把他给我捆起来!”
“慢着!你们想干什么?凭什么抓我儿子?”
“他是共党,这就是证据!”
“你好好看看这是什么?我儿媳妇刚生完孩子,这些都是女人的脏东西!”
听见院子里的吵闹,王妈和老娘婆子都走了出来,老娘婆子拿着一大把带血的草纸,王妈端着一盆子带血的脏水。
“怎么了?安队长,人家刚生完孩子,你就来贺喜了?鼻子可真够灵的呀!”
王妈把手里的脏纸扔在了国良前面的污物堆里,正好把范老师换下来的那条破裤子盖住了。
“噢,是女人生孩子的脏东西呀,真他妈的晦气!”
“队长,还搜吗?”
这时候从屋里传出了婴儿的啼哭声。
“还搜他妈的什么啊?晦气死了!刘先生、刘老师,对不起,改日我再来道喜,讨您一杯喜酒喝!”
说完,就带着团丁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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