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浮萍

这时候多亏了屋子里都是小脚女人,这要是有个男的在,那得有多寒碜啊!只见老娘婆子用手在自己所的脚上搓着、抠着,从脚底板抠到了脚趾头缝儿里,她可能是在闹脚气吧?这时候两只脚痒得实在难受,连给我接生都坚持不下去了吧?也不知道她有几天没洗脚了,屋子里顿时泛起了一股子难闻的臭味儿。老娘婆子似乎倒是没有感觉到有什么不好意思,她依旧旁若无人的我行我素。只见她把抠下来的脚丫巴泥一点儿也没糟蹋,全都放在了自己的手心里,“啪”啐上了一口吐沫,团成了一个黄豆粒大小的泥球儿。她也没顾得再把脚裹好,就站起身来,趿拉上鞋就直奔我而来了。到了我的跟前,这个老娘婆子竟然用一只手把我的嘴一捏,一下子就把泥球儿塞进了我的嘴里了。刚才她抠脚丫巴泥,啐吐沫团泥球儿的事情我全都看见了,真是脏死了!没想到她竟然给我来了这么一手儿,哎呀!恶心死我啦!我就感觉一股子难以忍受的恶臭直冲脑浆子,禁不住马上“哕”了一下子,就要呕吐出来,这时候肚子猛地一收缩,就在这么一使劲,孩子竟然生出来了!紧跟着衣胞也顺利地下来了,一切都还算顺利。这时候我也累得快要虚脱了,长出了一口气,一颗紧张了半宿的心也归了原位,只觉得自己一下子就瘫软了,浑身上下一点儿力气也没有了。
    老娘婆子抱起孩子来在他的背上拍了几下,“哇”的一声,孩子哭了出来,哭得是那么的响亮,到了这时候,大家都松了一口气。
    “她婶子,你可真行!没想到你还有这一手儿啊!”
    “女人生孩子到了这个时候,怎么都不管用了,非得用这一招儿不可!大奶奶,我这一招儿可是密不外传的,也是轻易不用的,只有到了万分危急的时候才使用一次,要不然可就是连大人带孩子,两条人命啊!你们可谁也不要往外说呀!要不我的饭碗可就给砸了!”
    “她婶子,你放心吧,我们一家人感你的恩还来不及呢,哪儿能干那种丧心败德的事啊?”
    老娘婆子把孩子递给了婆婆,接着说:
    “哎,男人们都说咱们小脚女人的脚特别的臭,他们哪里知道,咱们的小脚还有这么大的用处啊!要是没有咱们的这一双臭脚,这世上不是到会憋死多少个孩子呢?我知道你们是富裕人家,少奶奶又是个干净人儿,见她费了这么大的劲,孩子也生不下来,就想起了这一招儿。她一闻见我脚上的臭味儿,准保恶心,一干哕,肚子一收缩,孩子就会生下来了。这要是在穷家小户里接生,用这一招儿还不一定灵呢。因为他们每天种地,用粪稀给庄稼上肥,早就闻惯了臭味儿,对脚上的臭味儿也就不觉得什么了。”
    “大婶儿,谁说你的脚臭啊?你的脚最香了,你的这点儿脚丫巴泥比仙丹妙药还灵呢,今天要是不是你的这只小脚啊,非把我给憋死了不可呀!”
    我有气无力的说着,真是从心里感谢这位经验丰富的老娘婆子。
    “少奶奶,您快别说了,今天我真是对不起您,使出了这种损招儿来对待您,您只要是不嗔待我,我就知足了!”
    老娘婆子的手脚可真利落,她剪断了孩子的脐带儿,用干净布把小孩儿的肚脐包好,用软布把孩子包好。
    这时候,王妈拿来了一杆秤,婆婆用一块布把孩子兜了起来,老娘婆子把布包挂在秤上一挂,婆婆用手在下面托着,老娘婆子一约,喝!八斤二两,
    “怪不得这个孩子这么不好生呢,他的个头儿也太大了!”
    大家都笑了,接生工作到了这时候就基本上算是完成了。
    “你们快去给刘先生报个喜讯去吧!就说生了个带把儿的,母子平安!”
    婆婆接过了孩子,
    “她婶子,把你累坏了吧?快歇会儿吧。”
    老娘婆子洗完了手,这才坐到一边去把脚重新裹好了。婆婆从口袋里掏出来了5块大洋:“他婶子,我知道这点儿钱不够,眼下我的手头儿有点儿紧,以后再谢你吧。”
    “哎呀!大奶奶,哪儿用得了这么多呀?就连着一块大洋我都不好意思接着您的啊!”
    “你就别嫌少了,拿着吧。”
    “大奶奶,我接生过几十个孩子了,今天可是头一次得了这么多的喜钱,谢谢大奶奶了”。
    “谢我什么呀?我们应该谢你才对呀!今天要不是你啊,凤仙他们母子还不知道怎么着哪!”
    “您快别这么说,少奶奶贵人贵命,福大命大造化大,逢凶化吉,遇难成祥。能给少奶奶接生,这也是我的福份啊!”
    老娘婆子高兴地接过了那几块大洋,揣到了怀里,开始收拾地上的污物去了。婆婆把孩子抱到了我的身边:
    “凤仙,看看你的小宝贝儿吧。”
    我看着这个在我的肚子里孕育了十个月,今天又折腾了我一天的孩子,只见他浑身上下都是红的,攥着小拳头,合着眼睛,使劲的哭喊着。我这时候才觉得自己的罪没有白受,今天我给他们刘家生下了延续香火之人,我对得起他们刘家了!想到这里我不由得笑了,幸福地合上了眼睛。因为我实在是太累了,浑身上下就像散了架一样,一点儿力气也没有了。从前半晌一直折腾到了半夜,到了这时候,我总算可以歇一会儿了。
    话分两头儿,其实就在这个时候,在我们家的院子里,正在发生着一件非同寻常的事情。这时候都已经起更了,雨也已经住了。公公虽然是位大夫,但是在我生孩子的时候,他也是不能进儿媳妇的暗房的,就是再危急也是不许可的,老人家只能在院子里听着我痛苦的喊叫声,干着急也起不了什么作用,只能够默默的祷告,祈求凤凰山的娘娘保佑我生产顺利。这毕竟是刘家的第一个孙子出世啊,他能够掉以轻心吗?
    正在这时候,忽然街上一阵狗咬,“嘭嘭”,有人在敲我们家的街门,天都这么晚了,谁还会到我们家里来呢?大概是谁他们家有人得了急病,到这里来请大夫的吧?公公问了一声:
    “谁呀?”
    “爸爸,是我,您快开门!”
    听到是国良的声音,公公连忙去开了门,只见国良扶着一个人跌跌撞撞地走了进来。
    一见到是国良,公公的气就不打一处来。
    “国良,你媳妇在生孩子,你干什么去了?怎么到这时候才回来啊?”
    “哎!爸爸,别的待会儿再说,您先给范老师看看伤吧。”
    原来和国良一起的那个人是他们学校的范老师。公公低头一看,只见范老师的裤腿上撕了个口子,周边已经被血浸透了。救死扶伤,青囊济世,是大夫的天职,一见这种情况,公公连忙说;
    “赶快把他扶到屋里去!”
    国良扶着受了伤的范老师,跟随着公公进了堂屋里,公公让范老师坐在椅子上,
    “国良,你把剪子递给我,在你妈的针线笸箩里呢。”
    老人家用剪子豁开了范老师的裤腿儿,仔细地检查着他腿上的伤。
    “国良,你去打一盆子热水,再拿一瓶子白酒来。”
    “把药箱子给我。”
    国良像小徒弟似的跑里跑外,给公公打着下手儿。
    范老师的腿上划了一个很深的大口子,公公先用两手仔细的捏了捏范老师的腿骨,然后用软布蘸着水给他轻轻的擦干净伤口周边的污血,用另一块软布蘸着白酒,把伤口外边擦干净,又用镊子夹着一块软布,蘸上白酒,把伤口里面清理干净。把范老师疼得咬着牙,身上一哆嗦一哆嗦的,头上直冒冷汗,但是他却一声也没有吭。老人家给范老师上好了药,用布把伤腿包扎好,这才站起身来洗了洗手。
    “行了,没伤着骨头,皮肉之伤,过个十天半个月的就好了。”
    “谢谢伯父。”
    “国良,你去找一条我的裤子来给范老师换上。”
    因为这时候国良一身的凉气,不能去到我们屋里找自己的裤子,公公就让国良去拿自己的裤子给范老师换上。

最后修改日期: 2020 年 8 月 8 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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