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浮萍
二十二，凤凰山上
凤凰山属于太行山的支脉，是我们这个地区的一座名山，山清水秀，植被繁茂，野花山草遍野，鸟语花香。山上泉水涌流，汇成一条小溪奔泻而下，遇崖成瀑，遇壑成潭，流到山下汇集成为了一条小河，这就是我们县的生命之水——清泉河。俗话说“山不在高，有仙则名，”在凤凰山上有一座建于明万历年间的娘娘庙，这是我们这一带最大的一座娘娘庙，名气很大，历朝历代都有重修。大殿里供奉着五尊娘娘像，正中是碧霞元君娘娘，两边分别是眼光、子孙、斑疹、送生四位娘娘。两侧的配殿里供奉着月下老人、财神爷、药王爷、文昌帝君等神像，香火很盛。每年农历四月初一是娘娘庙会，临近几个县的善男信女都到这里来烧香许愿，各村的香会也到山上去走会，热闹极了。我16岁那年被村里的“娘娘驾”会选中了扮娘娘，人们抬着我去了娘娘庙，除此之外，我就再也没有去过，因为一个小脚女人爬山不容易啊！
这一天，国良从外边回来之后对我说：
“瑞华，这个礼拜天咱们一起到凤凰山去玩儿好吗？凤凰山上可是个风景优美的好地方，有山花儿、小鸟儿、还有小松鼠和野兔子呢。”
“好啊。那座山上有座娘娘庙，在我十六岁的那年庙会的时候，村里的娘娘驾会还把我扮成娘娘，上山去走过会呢。咱们顺便去逛逛娘娘庙好吗？”
这些日子我算是玩儿野了，一听说到哪个地方去玩儿，我没有不同意的。在深宅大院里憋久了，外面世界的一切对于我来说都那么的新鲜。
“庙里有一块石碑是清朝康熙年间的，对于研究我们县的历史具有很高的价值，我也正想去把碑文抄下来呢。”
国良就喜欢这些东西，一看到哪里有石碑，就一定要把碑文抄下来，他抄的碑文啊，都有一大本子了。
“我正好顺便娘娘庙去进上一炷香，保佑父母长寿，全家平安，你说好不好？”
“好啊，不过爬山可不比咱们走平地，我就怕你受不了啊！”
“有什么受不了的？噢，我知道了，你又是担心我这两只小脚是吗？小脚儿怎么了？我的小脚儿能踢毽子、能跑路、还能骑自行车，一点儿也不比大脚的人差，爬山也一定能行！”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山路不好走，到处都是石头，磕磕绊绊的，走山路是很费鞋的，就你这绣花儿鞋呀，恐怕爬不了二里路就坏了，把你的小脚尖儿露出来了，那可怎么办啊？你得找一双结实点儿的鞋才好啊。”
“这好办，我抓紧做一双就行了。”
我的鞋不少，各种花色的不下十几双，但是都是缎子面的绣花儿鞋，底子也都比较薄，只适合于在院子里走走，或者是逛逛街，连走远道都不适合，这段时间跟着国良去“接触社会”，经常是没几天就穿坏一双鞋，这种鞋的确是不适合走山路的。做鞋我倒不发怵，如果不绣花儿，两三天就能做一双。我存了好几双的鞋底子，但是都比较薄，要是上山很容易就磨透了，怎么办呢？对了，去找王妈，看看她那里有没有比较厚的鞋底子。
在这个家里，我从过门之后就对王妈他们说了，不要叫我“少奶奶”，就直接叫我的名字。有时候我还帮王妈干点儿活儿，所以和她的关系特别好，就和在娘家做姑娘的时候和刘妈的关系那样好。我想，她是一定会帮我的。
“王妈，礼拜天国良要陪我到凤凰山的娘娘庙去进香，可是你看我的鞋恐怕爬不到一半就破了，你这里有结实的鞋底子吗？我想做一双结实点儿的鞋。”
“噢，是不是去拜送子娘娘啊？你是着急给他们刘家生个大胖小子吧！哈哈！”
“王妈，你瞎说什么哪？是国良要去抄碑文，我跟他去顺便进上一炷香，保佑咱们全家平安。”
“按说像你们这种人家的少爷、少奶奶要是去游山玩水可以坐‘爬山虎’（山轿），可是要到娘娘庙去进香，那就一定要虔诚，要一步一步的爬上山去，这样才会灵验。山路不好走，没有一双结实的鞋是不成的。我的鞋底子都是用麻绳纳的，很结实的。做这种鞋可不比你平时做的绣鞋，绱鞋是很费劲的，就你这双嫩手勒得了麻绳子吗？做双软鞋，绣个花儿还凑合。我这里有一双还没上过脚的新鞋，你要是不嫌弃就拿去穿吧。”
王妈虽然也是小脚，可她的这双鞋要比我的鞋大上一指。灰粗布的鞋面儿也没绣花儿，厚厚的底子用麻绳纳的很密实，拿在手里沉甸甸的，摸起来硬梆梆的，十分的结实。她整天的干活儿，鞋要是不结实怎么行呢？我穿在脚上试了试，觉得大好多，我想可以塞上些棉花，这样倒是可以防止脚尖儿碰在山石上受伤，有棉花垫着会感觉更舒服一些的。
“谢谢王妈，你真好。”
“谢什么呀？你不嫌弃我这粗针大麻线的，我高兴还来不及呢。别忙，我再给你拾捣拾捣。”
她找出来一丸子中药，把蜡做的外壳打开分成两半，分别扣在了两只小鞋的鞋尖上，再把熨衣物用的烙铁烧热，把蜡皮烫化，使蜡油都渗进布丝里去。走山路，磕磕绊绊的，小脚鞋的鞋尖最容易坏了，这样就等于在鞋尖上披上了一层铠甲，结实多了。
“王妈，你可真有办法，这么好的法子，我在家的时候，婶子怎么没教给我呢？大概她也不会吧？”
“呵呵，要说咱们家的姑奶奶呀，那可真是个秀妙人儿。心灵手巧，脾气好，待人和善，人长得漂亮，脚也裹得好，我们大家都喜欢她。可是这一招是我们穷人家的穷法子，她怎么会用得着呢？”
“王妈，你做一双新鞋不容易，我这儿有几大枚（铜板），你再做一双新的吧。”
“您又给我钱了，这一双鞋也值不了这么些钱哪。”
“您就拿着吧，要是嫌多呀，那您就再给我做两双这么结实的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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