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浮萍
七、我长大了
我长大了,婶子在奶奶面前拍了胸脯,担负起了教导我的责任。婶子的娘家在镇上,姓刘,他爸爸开着一个布铺,
人称刘掌柜。他的两个哥哥从小就念书,他们和妹妹(我婶子)是同父异母的,他们的母亲很早就死了,临死也不知
道得的是什么病,大夫只说是“五痨七伤”,当时婶子的大哥已经记事了,这件事对他触及很大,所以后来就拜师学
了中医。刘掌柜又了娶了后老伴。后老伴过门后第二年就给生了个闺女,这就是我现在的婶子。她大哥现在已经是这
一带小有名气的“先生”了。二哥帮着他父亲经营买卖。婶子的针线活儿好,认识字,知书达理,是一个标准的淑女。
这几年,婶子几乎每天都教我做针线活儿,教我读书认字,教我社会礼仪。别以为这些都没什么,其实里面的学问
可大着呢!先拿这做针线活儿来说吧,什么织、挑、连、拱、缝、翘、行、绷、锁、备、缀、签、扣、纳、撩、掘、
绣、搭、引、正倒针、反逆针、编小辫、搭黄瓜架等等,光这针法竟然就有几十种之多。各种针法婶子都会,并且是
手把手的教我。她做的那小鞋,自己剪鞋样儿,自己开底子,自己沿口,自己绱鞋,做出的小鞋式样特别好看,鞋上
绣的花儿就跟真的一样。这针线活儿看起来容易,做起来可难了,开始的时候我学做抹胸,这个活儿相比之下比较容
易一些。我做的针脚不但大,缝的还一溜歪斜,手劲松紧不一,皱皱巴巴,难看死了,只好又拆了。就这样拆了缝,
缝了拆,一块布裁坏了就再换一块,那东西糟蹋的就多了,手上也快扎烂了。一条手绢也是绣了拆,拆了绣的。绣出
的小鸟像鸭子、花朵像树疤瘌。最不好学的就是做鞋,不是歪了就是拧了,根本就没法穿。“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
绣花针,”也不知道用了多少个月,我做出的针线活儿终于有点儿模样了。
婶子还教我怎样裹脚,怎样修理自己的脚,挖鸡眼。片脚垫、去硬皮,剪指甲。教我怎样走路,怎样说话,怎样哭,
怎样笑,怎样见人,怎样行礼,怎样站立,怎样坐卧,怎样梳头,怎样搽粉,怎样抹胭脂,怎样搭配衣裳,怎样处理女
人身上的这点儿事,我真不知道,作为一个女人还有这么多的讲究。
就拿走路来说吧,谁不会走路啊?可是走路和走路不一样,有人走路好看,有人走路就不好看。特别是裹了脚的女
人更是如此。婶子走路就特别好看,腰板挺直,上身基本不动,下身只看见裙子在摆动,看不见腿动,偶尔露出小脚的
鞋尖儿来,但是稍纵即逝,就像打了个闪一样,转眼之间就没了,缩回到裙子底下去了。一溜的小碎步,仿佛驾着云一
样。两条胳膊前后有规律地摆动者,就像在跳舞一样的好看,真像随风摆柳一样。婶子一遍一遍的给我作示范,我一遍
一遍的学、练,从早练到晚,也真够累的了。
坐姿也很重要,我坐下的时候,婶子给我摆姿势,在椅子上应该怎么坐、在炕上应该怎么坐,身子应该是什么样子的,
腿应该怎么放,手应该放在哪儿,头应该抬多高,手绢应该怎么拿,道万福的时候,身子应该下蹲到什么程度,手应该
放在哪儿,都有要求。就拿在炕上坐着来说吧,那规矩就大着呢,先把左腿跪着,把屁股压在上面,再把右腿从左腿的
上部盘过去,把右脚压在左侧屁股的下面,两只脚不准露出来。上身不准歪斜,不准晃动,就像稳坐莲台的观音娘娘一
样,这样才合乎标准。都说我们是妇道人家,看不起我们,可这“妇道”是一种大学问啊!男人们懂吗?真应该叫他们
也学学这里面的学问啊!以后就不会再小视我们了,作为一个“妇道”人家也真不容易啊!
婶子还教我认识了许多字,启蒙的《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弟子规》自不用说了,还有什么《女四
书》、《女诫》、,《女儿经》、《烈女传》等等,都是一句一句地教我念,一句一句地给我讲。后来我一般的书都能
看了,写出来的字也像模像样了。婶子夸我学得快,记性好,有一股子灵气儿。
由于妈妈是大儿媳妇,每天都要协助奶奶管理家务事,忙里忙外的,很少有工夫照顾我。婶子就成了我几乎每天形影
不离的人,她是我的“师父”,我们在一起几乎无话不谈。婶子已经有了两个孩子,虽然孩子小时候有奶妈带着,但是她
也要操心哪。婶子总是那么的干净利落,头发永远梳得油光水滑,身上的衣服一尘不染,走起路来不快不慢,说话办事有
板有眼。现在孩子大些了,不用喂奶了,婶子的大部分精力就放到了我的身上,教导我作为一个女人的仪表规范。婶子是
我最佩服的人了,是我心目中标准的大家闺秀,窈窕淑女,贤妻良母。她是我的楷模,我处处都学着婶子的样子去做,学
习她的说话、走路甚至于一举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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