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回 風流太守嬉春冶遊 落拓諸狷佯狂行樂(四)
惟時,溪頭絲竹之聲又作,諸狷乃疾行以赴。天上之明月益媚,水邊之漁舟漸稀,有呼老蘇而告者曰:“前頭燈舫妙舞清歌,又是風流太守向月夜嬉春也。”守白詫曰:“吾曹理亂不知,黜陟不聞,並吳郡一般祿蠹,莫能識其名。太守誰歟?乃具絲竹東山之雅,抑飽暖思淫,徽逐熱水船而狎流娼耶?”老蘇曰:“太守阿誰正不必問,吾曹盍往戲之。其人而雅也,且與一談風月;其人而官模官樣也,當有以折辱之。俾縮首斂翼而去何如?”諸狷應曰:“善。”老蘇曰:“然則宜操舟往,且各褐衣赤跣,飾爲漁人。”諸狷大笑,皆點頭曰:“諾。”於是老蘇告諸漁者以故,即因其舟率諸狷下船,脫衫去襪履,八人分載漁艇三,徐徐蕩槳,向燈舫行。既近,歌管之聲歷歷可辨。三艇且掠舫而過。舫中遍懸海棠燈,船頭船尾坐二三船娘,艙之中,好女郎四五人,圍侍太守坐圓案之上。肴榼紛陳,酒香溢窗而出,雜以麝蘭脂粉之薰。太守年可四十許,以左手把盃,以右手擊案正拍,相其面,尚不俗也。諸狷所乘艇子潛泊舫尾,相距僅丈許耳。相與屏息,竊竊窺聽,惜歌聲殘矣,但聞其煞尾詞曰:“對酒當歌,爲歡幾何?撑我一雙醉眼,著意摩娑,愛看嬌娥,怕看山河。”諸狷相顧點頭,旋聞太守自歌曰:
思量要破悶消愁,還只有婦人醇酒。誰耐煩屈膝折腰,一味的出乖露醜,早拚著解組歸田,博得個妻廝孥守。歸休!我利心無,素心有,還我風月閒身,煙花班首。
濂溪翁低語守白、滄浪生曰:“予將歌以諷之,何如?”二人者皆點首。濂溪翁凝思有頃,扣舷而歌曰:
可笑你對酒當歌,好一個清閑太守,也不顧物議官箴,這便是出乖露醜、微服的嬉春冶遊,畫舫裏擕花載柳,呀呸,你名教無荒唐,有恁地放浪形骸,雌黃信口。
参考译文09D
无边风月传 吴双热 著
第九回 风流太守嬉春冶游 落拓诸狷佯狂行乐(四)
这时,溪头丝竹之声又响起来,诸狷加快步子前往追寻。天上的月亮分外明媚,水边的渔舟渐渐稀少,有人告诉老苏说,前头的灯舫歌舞,是风流太守乘月夜游春。守白诧异道:“我们都是些不问世事的人,更不用说仕途的进退,所以吴郡的大小官僚,都不认识。太守是谁呢?听声音倒像是谢安那样的风雅聚会,或许是饱暖思淫欲,征召几条灯船狎妓的?”老苏道:“太守是谁不必管他,我们上前戏他一戏。如果他是高雅之士,就与他谈谈风月;如果只是摆官架子,就说些冷嘲热讽的话,让他大煞风景而去如何?”诸狷都说这个办法好。老苏道:“我们应该乘舟上前,都赤了脚,穿褐衣,扮作渔人才好。”诸狷大笑,点头称是。老苏把这个主意告诉了诸渔夫,诸狷就坐他们的船,脱去长衫鞋袜,八个人分乘三条渔船,缓缓划桨,向灯舫靠近。离灯船不远时,歌管之声历历可辩。三只小船从灯舫边上划过,舫中悬挂着海棠灯,船头船尾坐着几个划船女子,舱中有美女四五人,转着太守坐在圆桌凳子上。酒菜齐备,酒香飘出窗外,混杂着兰麝脂粉香气。太守看上去有四十岁左右,左手举着酒杯,右手和着音乐打拍子。看他的面目,不像是庸俗之辈。诸狷乘小船悄悄划到舫尾,相距只有一丈左右。于是都屏住气息,悄悄听那歌声。可惜已近尾声,只听到结尾词:“对酒当歌,为欢几何?撑我一双醉眼,着意摩娑,爱看娇娥,怕看山河。”诸狷相对点头。一会儿又听太守唱道:
思量要破闷消愁,还只有妇人醇酒。谁耐煩屈膝折腰,一味的出乖露丑,早拚着解組归田,博得个妻廝孥守。归休!我利心无,素心有,还我風月闲身,烟花班首。
濂溪翁悄悄对守白、沧浪生道:“我打算唱首歌逗他一逗,如何?”二人都点头。濂溪翁稍作思索,拍着船舷唱道:
可笑你对酒当歌,好一個清閑太守,也不顾物议官箴,这便是出乖露丑、微服的嬉春冶游,画舫里携花载柳,呀呸,你名教无荒唐,有恁地放浪形骸,雌黃信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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