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公子吩咐移船到清波门外僻静之处,将美娘绣鞋脱下,去其裹脚,露出一对金莲——如两条玉笋相似。教狼仆扶他上岸,骂道:“小贱人,你有本事,自走回家,我却没人相送。”
美娘赤了脚,寸步难行,越思越苦,不禁放声大哭。
(幸亏遇到朱重)
朱重心中十分疼痛,亦为之流泪。袖中带得有白绫汗巾一条,约有五尺多长,取出劈半扯开,奉与美娘裹脚,亲手与他拭泪,又与他挽起青丝,再三好言相劝。
到了吉期,孙寡妇把玉郎装扮起来,果然与女儿无二,只有两件难以遮掩,恐怕露出事来,哪两件?第一件是足与女子不同。那女子的尖尖翘翘凤头一对,露在香裙之下,莲步轻移,如花枝招展一般。玉郎是个男子汉,一只脚比女子的有三四只大,虽然把扫地长裙遮了,教他教他缓行细步,终是有些蹊跷。
佛印打一看时,只见那女孩儿半截露出那一双弯弯小脚儿。佛印口中不道,心下思量:“虽是卷帘已半,奈帘勾低下,终不见他生得如何。”学士道:“吾师既是见了,何惜一词?”佛印见说便拈起笔来,又作一词,词名《品字令》:
觑着脚
想腰肢如削
歌罢遏云声
怎得向掌中托
醉眼不如归去
强把身心虚霍
几番欲待去掀帘
犹恐主人恶
佛印行诗罢,东坡大笑,教左右卷上绣帘,唤出那女孩儿,从里面走出来,看着佛印,道了个深深万福。那女孩儿端端正正,整容敛衽,立于亭前,佛印一觑,不但唱得好,真个生得好,但见:
蛾眉淡扫,莲脸微匀
轻盈真物外之仙
雅淡有天然之态
手持象板,呈露笋指尖长
步足金莲,行动凤鞋弓小
临溪双洛甫,对月两嫦娥
好好好,好似天上女
强强强,强如月中仙
张荩袖中摸出一条红绫汗巾,结个同心方胜,团作一块,往上掷来,那女子双手来接,恰好正中,把来袖过,就脱一只鞋儿投下,张荩双手承受,看时是一只合色鞋儿,将指头量摸,刚刚一折。把来系在汗巾头上,纳在袖里,往上唱个肥喏。
归到家里,自在书房中宿歇,又截下这只鞋儿,在灯下细玩,果是金莲一瓣,且又做得甚精细,怎见得?有《清江引》为证:
觑鞋儿三寸
轻落软窄
胜琚花片
若还绣满花
只费分毫线
怪他香喷喷不沾泥
只在楼上转
忽一夜,月明如昼,赵升独坐茅屋中,只见一女子美貌非常,走进屋来,深深道个万福,说道:“妾乃西村农家之女,随伴出来玩月,因往田中小解,失了伴侣,追寻不着,迷路至此,两足走的疼痛,寸步难移,乞善士可怜,容妾一宿,感恩非浅。”
赵升正待推阻,那女子径往他床铺上,倒身睡下,口内娇啼婉转,只称脚痛,赵升认是真情,没奈何,只得容他睡了,自己另铺些乱草,和衣倒地,税了一夜。
次日,那女子又推脚痛,故意不肯行走,撒娇撒痴的要茶要饭,赵升只得管顾他。
你道因何三四里路,走了许多时光?只为那女子小小一双脚儿,只好在回廊缓步,芳径轻移,擎抬绣阁之中,出没湘裙之下。而今脚又穿着一双大靴,教他跋长途,登远道,心中又慌,怎地拖的动?
每夜张胜只是和衣而眠,不脱衫裤,亦不去鞋袜。有诗为证:
女相男形虽不同
全凭细心谨包笼
只憎一件难遮掩
行步蹊跷三寸弓
高宗心疑道:“许多随驾去的臣宰尚不能逃,公主鞋弓袜小,如何脱离得归来?”
众人看他一双足,却大的不象样,都道:“公主当时何等小足,今却这等,止有此不同处。”以此回复高宗。
高宗诘问道:“你为何这般一双脚了?”
女子听得,啼哭起来,道:“这些臊羯奴驱逐便如牛马一般,今乘间脱逃,赤脚奔走,到此将有万里,岂能尚保得一双纤足。如旧时模样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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